[震动全国的大庆市国税局案，早已尘埃落定，肆意吞噬国家资财的“蛀虫”们都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最近，审计署培训中心的有关专家把当时参加专案审计的人员召集到一起，让大家回顾一下整个查处过程，并整理出一个详细纪实，培训中心再据此制作一套教学光盘，供审计系统教育学习用，以此警示后人。
作为审计查处全过程的参与人，笔者翻开尘封多时的审计工作笔记，回想当时与贪欲之徒智斗的情形，感触多多：一个主要靠上级拨入经费的小小国税局，几年间竟设立账外资金账户多达14个，金额近8000万元；私分、贪污、行贿共3200多万元；同时，单位利用国家赋予的权力接受贿赂达4200多万元……一串长长的巨额犯罪记录，令人触目惊心，而种种犯罪手法无不显现出掠财者的贪婪。从表面上看，罪犯们大肆侵吞、挥霍国家巨额资财是因为有众多“小金库”提供的“方便”，似乎是“小金库”惹的祸，而从他们设立“小金库”的动机和犯罪行为看，何尝不是欲壑难填的贪欲之心在驱使。循着“蛀虫”们的罪恶轨迹，看到的分明是一条贪婪之徒注定的毁灭之路，这也同样印证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道理。亲历了这个案件的查处，笔者也感到有两大收获：一是对查处“小金库”积累了更多的经验；二是案件本身也警示了自己。笔者有心把这一查处过程记下来，以飨读者。——题记]
受命出击
1999年1月，由中纪委、高检院、审计署和证监会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在查处“大庆联谊股票案”中，拔起萝卜带出泥，初步查明大庆国税局等单位领导有经济问题。于是，联合调查组决定成立审计组对国税局等３个单位的经费收支情况进行全面审计。
3月初的油城，仍然是天寒地冻。审计组一到大庆市，就接受了联合调查组布置的任务。当晚，审计人员就如何展开审计工作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和研究。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标集中到了“小金库”上。“小金库”是产生贪污和腐败的“温床”，而一个单位要设立大的“小金库”，往往通过银行户头、账户来实现。审计人员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确定了以查找“小金库”为此次审计的工作重点，制定了“以资金为主线、从企业银行账户入手、内查外调、全面清理”的审计方针。审计方案报联合调查组，联合调查组领导认为非常可行，表示完全同意。随后，正式组成了大庆国税局审计小组，一块阻挡阳光的黑幕将由审计人员扯开，大家表示，即使是凿开黑土地严冬里的三尺冻土，也要挖出深藏其下的害虫。
打开缺口
审计小组进点后，一方面着手摸清国税局在银行有哪些账户，并将收集的所有银行对账单与企业银行账目逐一核对；另一方面找财务人员谈话，了解相关情况。在检查清理毫无线索、谈话又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审计小组决定全力清理银行账号和企业银行账。
进点的当天下午，审计人员在检查企业银行账时，对1998年12月28日以还款名义付给大庆市财政局12788991.82元的业务产生了疑虑。此笔业务从账上分析，国税局原欠财政局的钱，此账务处理冲减了欠款，合情合理；从原始凭证看，原始单据齐全，且有支付财政局的银行转账支票存根，也无疑点。但审计人员没有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国税局经费很宽裕，怎么会找财政局借钱呢？退一万步如果经费短期紧张，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数额；再说一旦拿到财政的钱，怎么舍得还？另外，财政局又怎么会将大笔资金借给该局且还有零头？带着一系列的疑点，检查进一步深入。审计人员要求提供银行对账单，经办人员说此笔银行对账单丢失。审计小组果断决定到付款银行核实真伪。经查银行对账单及原始凭证，此笔业务没有发生，是虚假的；而在此笔业务发生的前两天，国税局将与这笔业务相同的资金转入该局在银行开设的“小金库”资金专户，未作账务处理。事情的真相是该局局长和总会计师为了脱离监督，达到将大量资金转入账外任意挥霍的目的，指使出纳先将此笔资金转入账外银行账户，然后用作废的银行转账支票存根，并以还款的名义编制假银行付款凭证，将资金转入账外。经进一步清理发现，该局采取同样的方法，在三家银行分4次共计4000万元转入4个“小金库”账户中。同时，另一笔拨付国税局招待所40万元用于职工就餐补助的款项也引起了检查人员的注意。根据与职工闲聊时掌握的情况，职工一般没有在招待所吃饭，即使职工和外来客人在招待所吃饭也是照章付费。单位怎么会拨补助款？带着疑问，检查人员检查了招待所账务，但账务上没有40万元的收款记录，于是通过到银行调查才使真相大白。原来此款转入了设在招待所的“小金库”专户中。经查该局采取虚列支出和拨款的方式转入此账户的资金达800万元。至此，经过两天紧张而有序的工作，“小金库”的“库门”已被突破，审计工作初战告捷。
乘胜追击
审计人员在初战告捷的胜利面前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反而意识到工作的担子愈来愈重。鉴于发现了5个账外银行账户，审计小组马不停蹄，及时到4家银行对这5个账户进行全面彻底的查验。检查中调出每个账户从开户至今的银行对账单及每笔收支款项的原始凭证。弄清每笔转入资金的资金来源、付款单位、付款银行账号，以及转出资金的资金去向、收款单位、收款银行账号，分门别类逐笔登记汇总。调查中审计人员的眼光没有完全停留在5个账外账户上，而是着眼于是否还有其他的“小金库”。检查中发现，国税局系统内部有大量的银行账户，包括本部及职能部门、二级单位等开设的银行账户与清理的５个账外银行账户有资金往来关系。经对每笔业务的原始附件反复研究，仔细推敲，判断还有大量的账外银行账户。于是审计人员带着发现的银行户头、账号到各个相关银行进行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再一次展开。经过在银行细致的调查取证，又有存入６家银行的７个账外银行账户，计2100万元的“小金库”露出马脚。
掌握证据
为防止转移销毁“小金库”的资料，审计小组在审计时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和安排。当“小金库”刚浮出水面时，审计小组双管齐下，一部分人员继续留在国税局本部清理企业银行账户。同时，对在银行调查取回的账外账户原始资料进行分析、核对，并及时找到原始资料记录的经办人，在现场突击检查、控制该经办人员管理的“小金库”账簿记录、原始单据。面对突如其来的检查，经办人员不知所措，百般抵赖。当审计人员将银行取回的原始资料摆在经办人员面前时，他们大惊失色，无言以对。在事实面前，通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开导，经办人员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经管的部分“小金库”，并在审计人员的监督之下，交出了自己所经管“小金库”的原始资料。采取同样的方法，突破了另外3人分别经管的“小金库”，控制了全部资料。在检查控制已发现的“小金库”的过程中，经过盘点资金和清理资料，又发现两个账外银行账户、“小金库”发生额计1100万元。至此，大庆国税局设置的14个账外银行账号中的6个主要账户，共计8000万元的“小金库”的原始资料基本控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收集、控制“小金库”原始资料过程中，一桩与“小金库”并无关联的个人私分贪污案件告破。审计人员与“小金库”的经管人员之一常某在其办公室清理、收集“小金库”资料时，常某拉开写字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又闪电般地关上，此举没有逃脱精明的审计人员的眼光。审计人员见抽屉内有资料袋且常某举动异常，怀疑有名堂，于是提出检查此抽屉，常某以私人资料为由拒绝。审计人员予以驳斥，指出财务办公室内资料均可检查，并强行检查了抽屉。打开从抽屉里取出的资料袋，审计人员大吃一惊：里面装着的是该局局长那某、总会计师赵某和常某等3人私分贪污协议利息收入20.9万元的罪证。
扩大战果
发现“小金库”的线索、控制“小金库”的资料是一项细致而又艰辛的工作，是智慧、正义与狡诈、丑恶的较量。然而对收集的资料快速进行整理、归纳，作出客观、公正、准确的定量、定性，并从中发现新的问题，并非易事，这更能体现审计人员的责任感、敬业精神和工作能力。
面对控制的大量而纷繁的资料，审计人员没有退缩，没有敷衍了事。而是反复琢磨，深入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保险公司收取保险费97.7万元和建筑装饰公司收取装修费89.34万元的两张套有税务局印章的发票展现在眼前时，审计人员没有就“单”认“单”，而是琢磨、思索：支付保险与装修费合理合法，为什么要放在“小金库”列支？况且如此大的金额就更不可思议。判定其中定有猫腻。于是审计小组派员到对方调查，其结果是对方未收此款，发票是虚假的。再找经办人，经办人非常无奈地拿出该局局长、总会计师等39人集体私分此款的明细记录。经查国税局1996年至1998年3年中采取上述或相关类似的手法，共计在“小金库”中集体私分公款达457万元。
全面清理的结果显示：国税局近8000万元“小金库”的资金来源主要是财政拨入税收超收分成及补助款、向有关单位的索贿款、基层单位返回款、利息收入等；此款被私分贪污、用于行贿、支付招待购置费等3200多万元；结余4700多万元。在全面检查清理该局所有资金的来源与去向的过程中，共计查出该局利用国家赋予的征税大权慷国家之慨，接受大庆石油管理局等单位贿赂4200多万元的违法乱纪事实。除上述问题以外，此次审计还查出其他问题：该局会计常某侵吞侵占“小金库”资金53万元、账外资产3300多万元、个人领取资金100多万元去向不明等。
至此，一场短兵相接、斗智斗勇的审计工作宣告结束，审计小组随即将大庆国税局集体和个人涉及经济违犯和犯罪的问题、线索及疑点移交纪委、检查机关查处。
多行不义必自毙，违法乱纪终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原大庆国税局局长那某、总会计师赵某和会计常某由于贪污、受贿等问题受到了法律惩治；单位受贿所得4200余万元被予以追缴、上缴国库，并判处罚金200万元；私设“小金库”、集体私分公款等都受到了应有的处罚；此案涉及的其他人员也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
【来源：国家审计署】
